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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创】清代的河员结构及河厅的奢靡景象

作者:史遇春

第一部分:清代的河员结构

要说河厅,先得从清代专门掌管治理黄河、京杭大运河、永定河等堤防、疏浚等事宜的河道官员结构说起。

这一官员结构,有一个专用名词,叫做“河员”。

清代的河员自成体系,具体如下:

一、其最高长官为河道总督,俗称“河台。

清初,设河道总督(总河),治所在山东济宁。

清圣祖康熙十六年(公元1677年),总河衙门由山东济宁迁至江苏清江浦(今江苏淮安市)。

清世宗雍正二年(公元1724年)四月,设副总河,驻河南武陟,负责河南河务;两年后,又将山东与河南接壤的曹县、定陶、单县、城武等处的河务交由副总河管理。

雍正七年(公元1729年)改总河为总督江南河道提督军务(简称江南河道总督或南河总督),管辖江苏、安徽等地黄河、淮河、运河事务;改副总河为总督河南、山东河道提督军务(简称河东河道总督或河东总督),管辖河南、山东等地黄河、运河事务。总河改南河总督,仍驻清江浦;副总河改河东总督,驻扎开封。

雍正八年(公元1730年),设直隶河道总督,管辖海河水系各河及运河事务。为别于南河与东河(官方文书一般称之为“河东”),便称其为北河,遂有三河之名。至清高宗乾隆十四年(公元1749年),直隶河务渐趋正轨,裁直隶总河,令直隶总督兼管河务。此后,河务只有两总督:南河总督一人,清文宗咸丰八年(公元1858年)裁撤;河东总督一人,清德宗光绪二十八年(公元1902年)裁撤。

乾隆十八年(公元1753年),以河道总督无地方责,授衔视巡抚。

河道总督,秩正二品。

二、河道总督下有管河道员,简称“河道”

清制,直隶、山东、河南、江苏四省置河道,长官为管河道员,分管河务,为河道总督之属官,秩正四品。初直隶永定河道驻固安,山东运河道驻济宁,江苏淮徐河道驻淮安。

至光绪年间,共有管河道员十一人,大都由所在地方道员兼任,也有置专官者,如:

直隶永定河置专职河道一人,地方道员兼河道者有天津道、清河道、大名道、通永道四人;

山东专职河道有运河道一人,兼河道者有兖沂曹济道一人;

河南专职管河道有开归道一人,兼河道之河北道一人;

江南兼河道有淮扬海道、徐州道二人。

三、管河道员下有管河同知、管河通判、管河州同、管河州判、管河县丞、管河主簿、管河巡检等

管河同知、管河通判的官署为“厅”,即下文要重点讲说的“河厅”;管河州同以下的官署则为“汛”。

直隶有管河道五,所属有十五厅,分六十六汛;

山东有管河道二,所属有八厅,分二十二汛;

河南有管河道二,所属有八厅,分二十汛;

江苏有管河道二,所属仅有四厅,不再分汛;

四省共有三十五厅,分一百零八汛。

管河同知以下官员,各掌河道的岁修、抢修及疏浚淤浅等工程;同知、通判督率州同、州判以下各官,分汛防守。

(一)管河同知

清代各河厅之主官,为河道总督及管河道员之属官,秩正五品,掌理厅属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全国共置管河同知二十二人,分布于各河厅。其中:

直隶之石景山厅、南岸厅、北岸厅、北运河厅、务关厅、天津府管河厅、河间府管河厅、保定府管河厅、大名府管河厅、广平府管河厅各一人;

山东运河厅、泇河厅、曹河厅各一人;

河南黄沁厅、祥河厅、上南河厅、下南河厅、下北河厅各一人;

江南淮安府河务厅、堰盱厅、扬州府河务厅、湖团厅各一人。

(二)管河通判

清代各河厅之主官,隶于河道总督及管河道员,秩正六品,掌理各该河厅所属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全国共有管河通判十三人。其中:

直隶三角淀厅、杨村厅、漕运厅、天津府管河厅、保定府管河厅各一人;

山东张秋厅、捕河厅、泉河厅、上河厅、下河厅各一人;

河南上北卫厅、中河厅、郑中厅各一人。

(三)管河州同

清代河厅所属各州之治河主官,隶属于河道及河厅,秩从六品,掌理各该州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全国共置管河州同五人:

直隶南岸厅所属霸州一人,务关厅所属通州一人,保定府管河厅所属祁州一人;

山东张秋厅所属东平州一人,下河厅所属德州一人。

(四)管河州判

清代河厅所属各州之治河主官,隶属于河道及河厅,秩从七品,掌理各该州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全国共有管河州判十三人。其中:

直隶南岸厅所属涿州、霸州,北岸厅所属涿州、霸州,天津府管河厅所属沧州,河间府管河厅所属景州,保定府管河厅所属安州,务关厅所属通州、滦州,其中除通州为二人外,余各一人;

山东运河厅所属济宁州、张秋厅所属东平州各一人;

河南上南河厅所属郑州一人。

(五)管河县丞

清代河厅所属各县治河主官,隶属河道及河厅,秩正八品。掌理各县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直隶、山东、河南三省河厅所属各县共有管河县丞三十七人。

(六)管河主簿

清代各县或各河汛之治河主官,隶属河道及河厅,秩正九品,掌理各该县或河汛之河工事务。

至光绪年间,直隶、山东、河南三省河厅所属各县共有管河主簿四十二人。

(七)管河巡检

清代各县河汛之主官,隶属于河道及河厅,掌理各该河汛之河工事务,秩从九品。

至光绪年间,以下地方各有管河巡检一人:

直隶天津道兼辖大城县子牙河、北岸厅所属子牙河汛,天津府管河厅所属兴济汛、杜林汛、李村汛、风化店汛,河间府管河厅所属景和汛,务关厅所属芦台汛、蓟州中营汛;

山东下河厅所属甲马汛;

河南下北河厅所属祥陈北岸汛。

第二部分:河厅的奢靡景象

清代的河厅,分布直隶、山东、河南、江苏四省,共有三十五厅。厅分大小,按照光绪年间的情况,由秩正五品的管河同知所领的共二十二厅;由秩正六品的管河通判所领的共十三厅。

河厅在清代河务治理结构中,属于中间组织。

这个中间组织,是怎样的奢靡,看了不免让人乍舌。

历史是一面镜子,既可以照见过去,也可以照见未来。

清代关系国计民生的公共工程中官员的奢靡,给了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一些思考的方向:

奢靡,是人性之恶的通性?

奢靡,是官员的特殊秉性?

奢靡,是制度的黑洞?

奢靡,是监管的漏洞?

带着以上思考方向,下面,就依照清人欧阳兆熊·金安清《水窗春呓》卷下《河厅奢侈》一节,来说说当时的情况。

话说,乾隆末年,河厅之中的首厅,肯定都蓄养有梨园班子。

梨园班子是做什么的?

很明显,梨园班子就是为河厅官员演剧,供他们嬉笑娱乐的。

当时,河厅的梨园班子,有所谓的院班,还有所谓的道班。

这一风气,到了清仁宗嘉庆朝的时候,大为昌盛。

因为给河厅演剧收入丰厚,这些梨园班子之中,有积蓄钱财至百万两白银的。

其时,有一绍兴人,名叫张松庵。此人特别擅长会计事务,他完全垄断了向河厅通财纳贿的事情。

据说,那个时候,给河厅买昂贵的珍品燕窝时,都是以箱作为计量单位来计算的。仅仅一箱燕窝的价值,就须费银数千两。

供给河厅观赏的建兰、牡丹,动辄花费就是上千两的银子。

每年,到了霜降之后,河厅还要花上数万两的银子,派人到苏州,请名优前来演剧。

当然,这种演剧,也有他的明目,就是所谓的“安澜”。“安澜”,大约就是演给河神看的吧!目的是让河神看了剧目表演之后,不要再兴风作浪、使河流安稳、不要泛滥成灾吧。

至于河神有没有来看,谁也不知道。非常清楚的是,河厅的官员肯定是一场不落地看了。

当然,这种请名优演剧的目的,所谓的“安澜”,也是在宣示太平吧!

这种演剧,之所以花费甚巨,其中一个原因是,它持续的时间比较长:从农历九月开始,历十月,至十一月,共三月才告结束。

另外,河厅的开销巨大,一个原因还在于:各种事务经办报销过程中的虚冒非常严重,有些触目惊心。

比如说,苏州名优来河厅演剧时,官员们赏剧筵席上所用的柳木牙签,原本一钱就可以购买十余支。但是,报账时,一支柳木牙签会开价至数百千钱。按照这种报价方式,宴席上的海参、鱼翅的开价,差不多就要到万钱了。

观剧时,从早上所邀请的客人入席,一直到半夜演剧结束,官员筵席上的肴馔是不会停歇的,光是上菜的小碗,总计下来,每天不下百十来只。

河厅的后厨,有煤炉数十个。每个厨师专门负责一个菜肴,其他的菜品,他是不用介入、更不必操心的。只要自己负责的菜做好,端上筵席,这个厨师就可以飘然而出,四处狎游了。由此可知,河厅厨师之多,用人之浮滥,到了什么样的程度。

在吃上,河厅向来不惜。

在穿上,河厅一直大方。

河厅官员身上所穿的裘皮,是从来都不会在当地市面上购置的。每年夏秋之间,他们就会安排人,拉着数万两的银子,专程到关外去,购买整张的全狐皮。

全狐皮买回之后,河厅的官员会召来技艺精湛的毛皮匠,按照全狐皮的大小,将其分类,有大毛、中毛、小毛之区别。分类之后,再行加工制作。

河厅官员所用的裘皮,颜色匀称,洁净不杂,没有细小的瑕疵,这样的物件,即便是在当时首善之地京师的大皮货店里,也是很难找到同样完美的存货。

河厅官员衣物所用的绸缎,都是从苏杭购买的。每一年,官员们会自行敲定绸缎的花样颜色,要求苏杭的一流机坊另机织造。他们的衣物,每一种绸缎,都要做五件,也就是大衿、缺衿、一果元、外褂、马褂各做一件。

关于衣服,可参看《水窗春呓》卷下《衣服尚多》一节:

“炎伏大衿袍,多用黄葛纱,而无马蹄袖,名曰‘四不象’;又有一果元,而有马蹄袖者。此后即有半臂加左右袖,名曰“军机袄”。此皆创自枢中人,取其寒温便适而已。每当小春天热,则上皮下棉,稍凉则下皮上棉,亦有二毛、大毛在上而小毛在下者,又有以羔皮缝之于里而外仍作棉体者。夏令且有夹纱、棉纱之别,皆朝夕异候,老年及体弱者作此狡狯,而人争效之,以夸多斗靡,兵后不复有知之者矣。”

河厅之中,尤为奢侈的是,官员的宅门以内,上房之中,不用油灯,也看不到布缕。看不到布缕,是因为,即便是官员女眷们缠脚,也从来都不会用布,而是用帛。不用油灯,是因为,天黑时,官员宅第之中,上下里外,全都是用蜡烛照明的。

当然,河厅官员的珠翠金玉更是不可胜数的。他们所挂的朝珠、所佩的带板、所戴的攀指,动辄都价值上千两白银。

如果是琪楠(名贵沉香)朝珠,加上披霞挂件,那么,一串下来,至少要三千两银子。这种琪楠朝珠挂在胸前,据说,半里外都可以闻见其散发出来的香气,就像进了芝兰之室一般。

每每到了衙参(旧时官吏到上司衙门,排班参见,禀白公事。)之期,河厅的官员群坐在官厅之中。

这个时候,那些做字画古玩生意的商家都会云集其地。他们带来的玩好物件无所不包、无所不具。

据说,琦善【(公元1786年~公元1854年),字静庵,博尔济吉特氏人,满洲正黄旗人,清朝大臣,鸦片战争时主和派的代表人物。咸丰四年(公元1854年)病死军中,赠太子太保、协办大学士,依总督例赐恤,谥文勤。】在两江总督任上时【《清史稿·琦善传》:“(道光)五年(公元1825年),京察,诏嘉其明幹有为,能任劳怨,加总督衔。寻擢两江总督,兼署漕运总督。”】,他看中了一个手卷,是元代王野云所作的《龙舟图》。这个手卷中,画有数千个人物,所有人物的面目各异,无一雷同。琦善看中这个手卷后,他已经向卖家还价至一千五百两银子了。到了第二天,琦善再向卖家询问时,此手卷已经被河厅官员万君花二千两银子买走了。

琦善大怒,上疏弹劾万君。

因为此事,万君终身被废弃不用。

那个时代,与河厅一样奢靡的,还有广东的洋商,汉口、扬州的盐商,苏州的铜商,江苏的州县官员,这些人的挥霍,大都与河厅不相上下。

如此奢侈,不能不让人感叹啊!

(全文结束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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